边缘环带区，十字街，杂货铺。
位于街口唐楼的门市。为了避免路过的企业士兵劫掠，没有挂牌，也从来不开正门。林信绕到楼后，轻车熟路的推开后门。
见到客人进来，杂货铺老板杜承打了个招呼。借着室内灯牌的黄光，这才看清林信的样子。
“阿信，你怎么搞的，浑身上下都是灰！”杜承捂着鼻子，拍了拍林信外套上的灰尘。
林信笑了笑，解释道：“没什么，刚刚烧了点东西。”
“是吗。”
杜承没有深究的意思，借机从柜台底下掏出一卷衣服，推销道：“换套新衣服怎么样？刚收来的，换你那条大围巾。”
林信接过衣服，抖开看了看，先用义眼扫描，又仔细看衣服内侧的商标。
单排扣大衣，灰色，杂牌子。没有亮闪片，料子是合成纤维，不保暖，有多处缝补痕迹，仍然有鲜血没洗净。
林信反手扔回去：“还得再加钱吧？”
“再加四十块，它就是你的了。”
林信差点笑出声：“四十块买一件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？那我为什么不添点钱，去二手店挑衣服？”
“三十五块也成，换你那件半旧的衬衫也行，价格慢慢谈嘛。”老板笑着回答。
“我没兴趣。”
林信果断回绝他，直奔主题道：“还是老样子，神鸟Ⅲ型营养液，18支。”
营养液，边缘环带区最便宜的食物。
企业战争结束，撤军的神鸟网络公司将大量军用食品廉价出售。粘稠状，有一股腐败味的浓缩营养液是销路最差的产品，只有边缘环带区的商人进货。
“这次不替你的朋友买一份？”
林信要买什么，老板早就猜到了。每次都是36支营养液，正好两箱。没想到林信今天只买一半。
“以后都是18支。”
林信面色如常，平静的说：“我的朋友死了。”
“我很抱歉。”杜承适当的表现一丝难过。
他从储货区抱起一小箱营养液，交换林信手中皱巴巴的纸币。
“一分不差。”
老板清点纸币，说道：“阿信，你是老顾客，我给你优惠。下次来，就不是这个价了。每支营养液要涨到三块。”
“一支三块？快赶上合成肉饼了。”
杜承解释道：“还不是货源没了。”
“神鸟公司全线撤出，给我介绍生意的企业掮客走人，我就剩下几十箱营养液，留着慢慢卖。”
“我真想知道有几个傻子买三块钱的营养液。”
听到林信的话，老板也不生气，笑嘻嘻道：“别这么说，总会有人买的。”
杜承不可靠。
靠着杂货铺的小门，林信长出一口气。
他本想把后事托付给杜承，让他替自己收尸。可是看杜承的样子，恐怕林信死后的第一件事是呼叫帮派的清道夫，把他全身义体拆光，再顺手把尸体扔到下水沟里烂掉。
顺着十字街，林信走向垃圾山。他冷不丁停下，挡在一个穿着肮脏的大雨衣，提着铁桶的小孩前。
“买你个东西。”
小孩的桶只装了一小半，林信从桶里拿起一块金属组件，举到小孩眼前：“十块钱卖不卖？”
小孩黑乎乎的脸蛋看不清男女，他并未回答，反而伸出瘦手去抢林信的手中的组件，林信攥的紧，一时间没有抢动。
“二十块怎么样？别太过分。”
林信避开孩子的手，尝试劝说道：“我给的价格已经很公道了，你打算卖给谁？杜承？还是韦尔伯帮的回收站点？他们不会给你更高的价格。”
小孩紧要牙关，继续去抢林信手里的组件。林信退了一步，劝说道：“最多二十五块，不会讲价的小混蛋，不能再多了。”
奇了怪了。
林信有些诧异。
沦落到边缘环带区，林信也算有一个金手指：他的义眼。
他的义眼是帕尔修斯牌光学义眼，是综合义眼中最优秀的一款，兼顾数据库扫描，辅助瞄准等功能。义眼的价格很贵，要不是二手义眼会产生排斥，必须在配型后移植，林信早就把义眼卖掉了。
他在边缘环带区挣到的第一笔钱，就是用义眼识别垃圾价格，卖给其他区的回收店。
根据义眼给出的数据，小孩捡到的金属组件是采访无人机的核心组件之一，售价120-140块。林信转卖给回收店，能拿到60块左右。
边缘环带区的回收站被帮派操控，所有组件都用废铁价收购。这小孩当然装不起义眼，看他的年龄阅历，也没有辨识组件的知识。
林信的态度太急切，被当成冤大头了。
“别太过分，不要挑战我的耐心，孩子，我本来可以使用更加暴力的手段。”
林信威胁道：“二十五块，省着点吃，够你半个月的饭钱了。别逼我一脚把你踢倒，我曾经把我舅舅家的侄女暴打一顿，我什么都能做出来。”
“价格不满意，我们可以慢慢谈，二十八块怎么样？给我个报价，小混蛋！”
小孩软硬不吃，任由林信嘴上说出花，固执的去抢组件。
“真他妈够了。”
“我懂了，你想自己去其他区的回收店，是不是？你不怕韦尔伯帮揍你？我能去，是因为我和韦尔伯帮认真谈过，你也想拥有特权，是不是？”
“问题是，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。如果你十六岁，你也可以提着一把3D打印的左轮枪找帮派的干部，逼着他给你权利。可你今年多大？八岁？十岁？”
他一言不发，只是执拗的去扒林信的手，可他的手又没有多少力气。
“你不想说话，我明白。因为话语权掌握在大人手里。你害怕在讨价还价中失去主导权，被我占便宜。”
“别以为我在强买强卖，本质上来说，我现在做的事和巨型企业相同。都是用花言巧语和暴力骗到人该得的财产，用特权赚一笔剪刀差。既然巨型企业没有错，显然这种行为是对的。你不想被骗？好，把你的枪拔出来。”
“30块，我的底线。”
小孩抢不动，开始来急的。他挥着铁桶，恶狠狠的砸林信的腿。
小孩的动作太慢，林信侧身闪开，他抱着一箱营养液闪躲，险些把营养液摔到地上。
“暴力，你的最终手段，是不是？我也该用公司的最终手段......”
林信抽出左轮手枪。
他按下击锤，毫不犹豫扣动扳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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