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少女目光炯炯，势必要问出个所以然来。
陆珺懒得再去跟她纠缠名字的事，模模糊糊道。
“东北边。”
“东北边？是龙州咯？”
风禾脑子里只有西荒的地界，其他的，嗯，不清楚。
陆珺无奈看过去，美貌女妖白净的脸蛋上满满都是探寻的眼神, 她眸子如在深湖中涤净的琥珀，唇珠如烈焰也炼不化的宝石，但……实在有些不学无术。
看来不仅不通五行，地理也学得不大好。
估计也当不了坏人。
如此想来，陆珺的心情轻松了许多。
“嗯。”他随口答道。
如今正住在龙州，也算歪打正着吧。
那女妖点点头，又是那个尾音拖长的“哦”。
随即身影消失了片刻，只在风中留下一句“小白，不许跑！”
惹得陆珺脑子里有些凌乱，小白又是谁？
他望了望溪水中模糊的倒影，脸上似乎还有些泥，于是再次蹲下，再度濯洗起来。
过了一会儿，林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。
只见那少女妖精将那只小白鹿扯回来，嘴里还念念有词道：“我这可是带你出来玩，你可不许回去告状哦。”
陆珺回身去看。
白鹿神色委顿，低头轻啼了两声，一双幽怨地鹿眼过来。
怎么有点眼熟？
跟朝晖神女用来拉鹿车的那只，说不出的相似。
风禾没在意对方奇怪的眼神，抬手凝出一缕锦缎，将白鹿拴在溪边的树上，继续喋喋不休地问, “那你在龙州做什么？”
“呃……养食铁兽。”这个倒没什么不能说的。
“啊，食铁兽很可爱吧！”听说类猫似熊，长得黑白相间, 模样极为可人。
“嗯, 也很能吃。”陆珺随意附和道。
“那我可以要一只回去当坐骑吗？”女妖似乎真的极为感兴趣, 再度凑上来。
陆珺突然觉得，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，说不出的柔和馨香里裹着几丝山野的清灵。
是的，还是与之前见的仙娥们，很不一样。
但。
“…………当然不行。”陆珺义正词严地拒绝。
“哦，好吧。”看来走后门也没用。
食铁兽长得蠢萌，但战斗力惊人，师傅说以前曾是战神才能用的坐骑，想来也轮不到她染指。
风禾奇怪看着少年的脸，干脆在他身旁蹲下，又重新掏出那方软帕，浸了溪水，将水拧净后，终于伸手去帮他擦脸。
“……”陆珺瞧着那迎面而来的软帕，也不知道该不该拒绝。
就在他愣神的时间，女妖已经将他的脸擦了一个遍，然后啧啧称奇道：“你也挺厉害的啊, 洗个脸都洗不干净, 怎么长到这么大的？”
闻言，陆珺终于被濯净的脸爬满了绯色。
净面这事，生来就有人伺候着，他的确不大会，而且日宫之中向来纤尘不染，很难落得如今这个境地。
但这话，如今他却说不出口。
“没事，姐姐可以教你呀。”风禾对捉弄人很有兴趣，见他的囧样，笑得比方才更加甜美了些。
“姐姐？”
“我嘛，应该比你年长些，你当然要叫姐姐。”风禾如今还没学会控水之法，随手将软帕挂在白鹿的角上，扭过头来，气势汹汹地说。
“……”
“叫个姐姐这么辛苦的嘛？”风禾眨眨眼，她仗着有师尊和一众师兄师姐撑腰，在这西荒之中称大王的日子过得久了，遇上一两个不服气的还挺难。
“……”陆珺实在是很难开口。
“算了算了，那你叫小禾吧。”风禾摆摆手，反正如今也已成功地起了诨名，强人所难也不美。
“小河？”陆珺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欢畅奔腾的溪流。
“是小禾，小禾！禾苗的禾啦。”风禾有些懊恼自己没多学上几个文绉绉的说法，什么名从玉之类的，听起来就很恢宏大气嘛。
陆珺没想那么多。
禾苗，他知道。
少时是嫩绿的枝叶，长成后能结出食物供黎民以果腹。
是很有意向的名字。
“嗯，很好听。”陆珺点点头。
“是吧？”
听他如此说，也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，风禾脸上笑意盈盈。殊不知这随意一笑在面前的少年看来，如春风化雨般沁入了心田之中。
“嗯。”跟小土……好像还挺搭配的。
陆珺想到这里，有些奇怪，他为什么要关心搭不搭配的事？
“那你可以带我去看食铁兽么？”
小禾的声音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来，只见少女妖精眨着一双大眼睛，幽幽地迎上来，清纯之中带着一丝娇媚。
妖精……都是这样的么？
陆珺再次向后退了一步，这回，恰好踩在一块青石之上，才没有滑倒。
他稳住心神，摇摇头，“今日不行。”
这回轮到风禾皱起眉头，大失所望，“为什么啊？”
“我……”还没将食铁兽驯化，才搞得如今这般灰头土脸。
陆珺嘴唇动了动，却如何在都无法在小禾面前开口。
他心中有些疑惑，这莫名其妙的自尊心究竟从何而来？
“算啦，也没事，今日时间也不够了。”风禾看了一眼被拴在树上的白鹿，“朝晖神女来师尊洞府里做客，再过个一时半刻就该走了……”
她捋了捋耳发，掐指算着时间。
见她无所谓的模样，陆珺无言以对，还真是朝晖神女的白鹿啊。
那位朝晖神女对她的白鹿可宝贝得紧，除了驾着鹿车施云布霞以外，可时时都是让好些个仙娥将这白鹿供养在神宫之中的。
如今……
他瞥了一眼幽怨的白鹿，又看了看满不在乎的小禾。
不过倒至少可以确认，这女妖的师尊应该来头不小，与日御一族的关系，想来也不错。
少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，那真是太好了。
“咦？你在笑什么？我要走了，你很高兴？”风禾佯怒道。
她算好时间，扭头过来，正看到少年脸上意味不明的表情，心中不大舒服。
“不，没有。”陆珺解释道。
他心中腹诽，她是怎么将两件事情联系起来的？
“哦，那你要带我去看食铁兽吗？”风禾将拴着白鹿的锦缎取下，仍旧不忘回首打趣。
看来这是她一贯的做派。
“今日真的不行。”陆珺虽是拒绝了，却莫名地有些脸红。
“好啦好啦，逗你的。”风禾翻身骑上鹿身，昂着头，一派英姿飒爽的模样，“待过几日我去龙州寻你。”
说完，她不等陆珺回答，驾着白鹿翩然而去。
许是忘了鹿角上还挂着东西，山风一吹，那方软帕轻盈地自空中落下，飘飘荡荡，恰巧浮到陆珺身前。
他茫然地伸手将软帕抓到怀里，上面的水已然干了，泥水也早已在溪中涤净，看不出什么痕迹。
陆珺瞧着软帕，心中默念着那个名字。
小禾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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