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和是内宫监大太监不假，但兼顾的事情可多了去，朱棣宣召所有朝臣时，郑和不可能时时都在跟前的。
因而，大部分的时候，都是由这小太监负责。
满朝文武，怕也只有秦锋才又特权，让郑和亲自去宣旨了。
小太监脚步微停，脸上的肌肉还乱颤了几下，开口道：“奴婢吕方，幸赖郑公公提拔陛下恩宠，于洪武三十五年便进了内宫监，陪伴陛下左右，平日负责陛下的一些口谕旨意宣读。”
啊，是吗？
这事儿，他还想还真不知道。
秦锋有些尴尬，抬手掠过鼻尖，不好意思道：“某无缘圣宠，没能认识吕公公，实在抱歉。”
吕方既是被郑公公当副手提拔在朱棣身边的，自是知道秦锋的地位的。
能与秦锋点头之交，那于他自身倒也没坏处。
吕方依旧客气，笑着道：“奴婢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，是奴婢无缘认识忠义伯。”
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，说话的功夫便已经到了东暖阁。
吕方禀报，秦锋随之进门。
才一进门，便见朱高煦也跪在一旁。
不愧是自幼行军打磨出来的筋骨，这才多上时间竟能活奔乱跳了。
“殿下伤势这就好了，都能下床了？”
秦锋拜下见礼后，就要起身。
还不等站起来，朱棣冷飕飕的声音传来，道：“朕让你起了吗？”
他这几日也没干坏事啊？
秦锋满腹狐疑，只得重新跪下。
跪下的同时，还像朱高煦投过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。
朱高煦那厮没有丝毫压力，脱口而出道：“父皇都知道了，你该招就招了吧。”
他做什么了，就要招。
秦锋一头雾水，倒是想起了几件，却未依朱高煦主动开口。
这种情况之下，多半是在诈他。
说得多，露出的马脚只能更多。
“臣每日殚精竭虑，兢兢业业，满脑子想的都只是如何报效陛下，实在不知臣所犯何事。”
秦锋一脸无辜，朱棣眼神欲要杀人，还是朱高煦开口道：“出海，出海的事情。”
原来是这个事情啊，肯定是郑和给朱棣通风报信的。
这个事情必须朱棣应允那才能成功，即便不是朱棣找他，他都会主动提及了。
“陛下，臣为出海所谋，一夜没怎么睡，臣可起身说？”
这个事情他光明正大，问心无愧，当然是要为他多争取一点权限的。
“那朕再给你看个座，上个茶？”
朱棣会有这么好心？
秦锋踌躇一下，嬉皮笑脸试探着反问道：“可以吗？”
满怀期待，哪成想朱棣冷哼一声，给了秦锋一个白眼。
“想的倒美，凭你欲拐带朕的得力干将，蛊惑人心，朕没把你扔大牢去，就算好了，爱说不说，不说你就和那逆子一起跪着去。”
早这样的话，他早就说了。
秦锋二话不说，当即道：“臣是打算出海，臣打算...”
当着朱棣的面，秦锋把在郑和面前的那套说辞，又讲了一遍。
朱棣虽在批阅奏章，但一心二用，应该是听到秦锋所言了。
停顿了差不多好几株香功夫，朱棣在一奏章之上刷刷写下几笔，问道：“没了？”
还能有什么？
秦锋一脸懵，他这里有多够劲，还要什么。
“听汉王说，出海所需之物，你都准备的差不多了，唯一只差朕的一道命令，就可着手造船了，满打满算半年时间就能够成行了？”
这个大叛徒，这怎什么都说。
秦锋嘿嘿一笑，道：“是，都准备好了，为陛下分忧，是臣的分内之事。”
砰。
朱棣一拳拍在桌上，毫不客气道：“说实话，准备这些掏空了你一半的家财吧，用你几块硫磺皂你都能讨价还价，能给朕让出这么大的利吗？”
他怎感觉，朱棣自经陈瑛一事之后，脾气比以前大多了。
若说他在硫磺皂的问题上一毛不拔，那可就睁眼说瞎话了。
是从让丘福借着和与他订购的缘由，敲诈走了他五十万块？
秦锋一阵无奈，只能如蚊子般的声音，开口道：“飞腾实业的买卖已到瓶颈期，将来的成就不会再大到哪里去了，臣想出海去为飞腾实业寻个突破。”
秦锋就不是那种高义之人，他这自私的理由，反倒更有说服力。
“太祖高皇帝早就有片板不许入海的规定，你是让朕为你开先例？”
先例不是不能开，就看利益是否够。
“太祖高皇帝的规定是基于民间的船只，又没说官方的船不能，臣支援大明弘扬国威，只想跟在屁股后面喝口汤就行，臣愿把出海所赚四成利润让于陛下，陛下可放入内库还是充入国库，全凭陛下做主。”
那些番使每次来，总是赚的盆满钵满，朱棣当然知晓。
只是为其能来朝贡，朱棣不得不任其去赚。
其实每次来朝贡，大明都属赔钱的。
听到四成，朱棣眼前一亮，朱高煦则不高兴了。
“四成，那得多少，你给本王多少？”
早就说好让朱高煦一块参与的，总归也得留下些股子给人家的。
秦锋伸出一根指头，道：“一成。”
他好歹是出海的发起者，组织者，拿个五成不算多吧？
“才一成，你混弄鬼呢？”
朱高煦大发雷霆，满脸不快。
秦锋本是准备先与朱棣交底之后，再说分成的问题的。
毕竟现在还没什么，说这些为时尚早。
哪成想，郑和竟先把此和盘托出禀报给朱棣。
至于朱棣怎么知道有朱高煦的参与，那就不得而知了。
朱高煦拒不同意，也可理解。
他不想给朱棣只是其次，关键是不想朱棣拿着这些钱花在朱高炽身上。
朱高煦的表现，让朱棣再一次暴怒。
丢弃奏章砸在了朱高煦身上，骂道：“逆子，老子供你吃供你穿，才能你四股你就不乐意了，还想谋老子的东西，门都没有。”
听到这，朱高煦不乐意了，当即起身扒掉自己身上的蟒袍。
“不要就不要，你以为我稀罕，靖难的时候，我跟着你出生入死，你说的好听，老大身体不好，要我努力，还不就是你为让我卖命找到借口而已。
我算是看明白了，老大就是死了，你的东西给你那孙子，给老三，都绝轮不到我身上。
行，不给就不给，我给你卖命，给你夺下你屁股底下那皇位，算能还了你给我的那点东西了，要不上你的，我现在要自己出去挣，你也休想再拿我的贴补给老大，反正我态度就是这样，爱咋就咋。”
丢下这句话，朱高煦扭头就走。
秦锋都懵了，他真想不到朱高煦还有这么勇的一面。
朱高煦大摇大摆的离开，朱棣竟笑出声。
笑声中的落寞凄凉，让秦锋这个外人都有些伤感了。
其实，朱棣是真的偏爱朱高煦的。
但凡朱高煦有朱高炽一半的能耐，朱棣就是扶也把朱高煦扶成太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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