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天晚上,我做了个梦。
似乎是山寨成亲的当晚,山谷中层层叠叠地挂了灯笼,在轻风吹拂下明明灭灭。
她在门内,凤冠霞帔,珠玉翠翘,眼神清亮,笑容温柔。我在门外,怔怔地望她。然后她朝我伸出手来,柔声唤我的名字。
子颂,子颂。
似婉转低诉,百转千回。我俨然要醉了。犹疑着,慢慢地伸出手去抚上她的脸,柔滑细腻的触感让我发出满意的一声喟叹。
而她只是微微地抿着嘴,唇色鲜艳,只那上扬的弧度泄露了一丝欢喜。
我把手轻轻移动到那唇上,拇指贴着唇边缓缓摩挲。温和的风吹过,她像不堪夜凉般微微颤抖了一下。我终于忍不住拥她入怀,她的身子熨帖而安静地在我掌心臂弯,我的唇轻轻游移在她的发际耳边。
耳鬓厮磨,耳鬓厮磨。鼻尖胸腔满是她独有的冷冽清香。
我的心里慢慢地被一种酸胀的感觉所填满,如涨潮般来势汹汹,偏偏又如春天最温柔的风般,轻抚人的额角,一下,又一下。
然后那潮水渐渐退去,心里有莫名的空虚,一个声音叫嚣着,像是要得到些什么,又像是要毁灭些什么。
然后我就醒了。
心脏还在胸腔里激烈地跳着,触眼所及的却是客栈灰扑扑的房顶,还有那只愣头愣脑的飞蛾。我无意识地闭了眼睛细细回味刚刚的场景,那感觉太真实,鼻尖甚至还残留那清香。
门突然从外面被拍得砰砰作响。
我猛然瞪大眼睛,彻底醒了。这一醒之下吃惊不小,我猛地坐起身来,才后知后觉地琢磨出来自己刚刚是做了个什么样的梦。
充满□□(qing yu)的味道不说,偏偏对象还是公主。公主,天生正宗的女子!
我努力地平息心底的慌乱,却有丝丝异样的感觉在慌乱的围追堵截中成功突围而出。要我迟钝到何种程度才能忽略,那种感觉叫做——甜蜜。
我终于惊慌失措。
把头闷到被子里叩了一下又一下,心下一片茫然。我几时开始对公主竟然怀了这种心思?坏了坏了,难道说山寨里待多了,连断袖这么时尚的习惯也被传染了吗?我哭丧着脸苦哈哈地想,等哪天有空了一定要写一首歌来警醒世人,这首歌的名字就叫——断袖情流感菌……
其实断袖也不是什么坏事,真的,只不过像我这么循规蹈矩保守低调的人,实在不适合去做那追赶时尚的弄潮儿。况且对象还是公主,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公主啊,手里还握着那万恶的等级制度赋予的生杀大权,还弄潮呢,指不定弄着弄着就被一个浪头掀翻下来,葬身海底埋尸鱼腹,到时候连骨头渣子估计都找不到。
我打了个寒战,心里终于对那句名言有了深层次的全新认识——
当断不能断,反而受其乱。
因此我的心里就很乱。门就在这个时候被一脚踹开,傻丫头火急火燎地冲进来,后面跟着还保持着踹门姿势的小黑。
“啊,”我无力地扯开一个笑容,“大家早,大家辛苦了……”
傻丫头白我一眼,“原来你还活着啊,还是本来死了又被门拍活了,活了还不来开门?”她的手指近近迫来,快要戳到我脸上的时候突然改变了方向,抚着下巴若有所思道:“卫公子,你的脸怎么这么红?难道真的发烧了,所以没有力气来开门?”
哎哟,所以说傻丫头这个名字真是贴切,单纯,太单纯。要我怎么解释给她听,这个世界上脸红的不一定是发烧,还有可能是发春。
我解释不能。突然意识到这屋里的人员构成颇为怪异:衣衫不整的我,加穿戴整齐的傻丫头和小黑。不管我是男是女,似乎都,于礼不合。
“啊……”我把一早醒来的纷乱心情全部化为一声长啸,中气十足还带颤音结尾的,拿被子把自己裹了个十成十,然后指着傻丫头义愤填膺道:“你……你好歹也是个未出门的姑娘家,傻是傻了点,但怎么能缺心眼到一大早闯进男子的房间呢?”
傻丫头翻了个白眼,满脸鄙夷,“卫公子,像你这种小白脸的房间,我在宫中的时候进得多了……”
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。看不出啊傻丫头,居然还是个采花高手。
她眼睛转了转,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不妥,又补充道:“太监都长成你这样子……”完全无视我垮下的脸继续道:“但我进他们房的时候,从来没有一个像你这么花容失色的……”
太……监……花容失色……
我一口气堵在胸口发不出来,又实在词穷,只好转而求助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小黑。
“黑黑,不,良良,她欺负我……”
小黑刚刚还面瘫的表情立刻丰富起来,红黑变换,精彩纷呈。后退了几步,毫不犹豫地转身夺门狂奔而去了,那背影,都仿佛见着鬼一般。
傻丫头摇了摇头,面色十分沉痛,“小白脸……”
我已经无力反驳,无奈地问她:“傻丫头,傻姑奶奶,你这一大早拆门拆台的,到底是要干什么啊?”
她用力地一拍脑袋,“哎呀正事给忘了,公主有命,让你快点起,吃完早饭还要赶路呢。”
公主,公主。
我刚刚被打岔的心立刻又怦怦狂跳起来,害怕那心跳的声音太过清晰被傻丫头听了去,连忙狠狠地按了一下胸口,又朝她死命地挥挥手,“你先出去,我换好衣服就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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