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欢无意识的替韩端掖着被角,扫过他紧闭的眼苍白的脸,心恍如沉入深渊。她做梦也想不到,蓝兮竟会出手伤人,在她看来,这一路结伴,虽无过多交谈,他二人也从未树过敌意,只为了那所谓的朋友龙天,他竟罔顾徒弟之言,善恶不分伤了韩端。更让她想不到的,是蓝兮的暗器,那究竟是什么她不知道,亦从来没有见过,震惊早掩住了好奇,共同生活了多年,她以为自己了解他,以为师徒之间没有秘密,原来一切都是她以为而已,也许他从没想让自己走近,也许他还有许多秘密,只是她此刻已不想知道了,从心到身,只觉无力。
夜更深了,烛泪熔落,一滴一滴凝成冰座,烛芯燃尽,火光渐渐微弱。常欢脑袋靠在床帐上,手抱着床架,眼睛半睁半闭,意识混沌不清。
“娘…”一声低叫蓦然响起,常欢一个激灵醒过神来,忙凑向床头,见韩端眼没睁开,唇间却在喃喃。
常欢欣喜,掏出帕子按按他布了细汗的额头,轻道:“韩端,我在呢,你好些了么,要不要喝水?”
一只手突然从被中探出,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常欢的手,紧紧握在掌中,那虚弱声音又道:“娘…我不跟哥哥去…”
常欢一惊,想抽手无奈他攥得死紧,只得紧声道:“是我呀,我是常欢,韩端你快醒醒。”
手仍未松开,拖住她缓缓落在床沿,韩端长长的睫毛抖得极快,下巴左右微晃,几乎是在哀求出声:“娘…不要卖我…不要卖我。”
他浓眉紧锁,俊脸苦色毕现,哀求的声音如小孩子一般,看着他神智不清的模样,常欢愣住了,是谁要卖了他?是他的娘?
心里倏地泛起一阵怜意,说他有烦恼果然不假,不知他…幼年有过怎样的经历,直到今日仍不能忘记?僵了半晌,常欢颤着另只手抚上韩端的眉间,轻轻抚平那苦涩之意,用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语气道:“娘…不会卖你的,绝不会的。”
随着话音,韩端面色一松,睫毛又是一阵抖动,猛地睁开了眼睛,涣散眼神许久才凝出光亮,微微转头看向常欢,定住目光,倏地一颤:“你…”
常欢松了一口气,高兴道:“你终于醒了,吓坏我了。”
他扑闪着眼睛,状似还未明白,常欢又笑道:“做噩梦了么?”
韩端一怔,低道:“没有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常欢点点头,低头看看自己还被握在他掌心的手,咳嗽了两声。
韩端视线下移,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,眼光一闪,雷击般迅速缩回手去,俊脸瞬间涨红,略带怒意道:“你做什么?”
常欢莫名:“我做什么?”
“你…你的手…”
常欢皱着眉头“呵”了一声,举起手五指松握活动了几下,嗔道:“你别又想赖我碰你啊,使那么大力气攥着我,攥得我痛死了。”
韩端不可置信,眼睛瞪大:“是我…是我?”
常欢撇嘴:“不是你难道是我?”
韩端不说话了,眨着眼盯住帐顶,面上潮红愈泛愈浓。
默了半晌,常欢道:“嗯,要喝水么?”
韩端似彻底清醒,双手支床抬了抬背,却觉骨软无力,只得又躺下,目光已恢复平静,冷道:“龙天呢?”
“走了。”
“你师傅呢?”
常欢心里一紧,他知道了?“呃…我师傅睡觉去了。”
“他用了什么毒?”
常欢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,解释道:“你别生气…我师傅他…他不知真相,与那龙天原先是朋友,以为你要伤他才出手,其实都是误会,误会啊。”说着话心里暗恨自己不争气,纵使再生他的气,却仍要帮着他辩解,仍想护着他,仍怕他受人报复。
“我问你他用了什么毒?”
“我也不知道…不是毒吧。”
“去叫他把解药拿来。”
“没有解药,我师傅说只是迷药,躺二个时辰就自解了。”
“不可能!”韩端眸露寒冰,突然拔声道,“没有迷药可以迷得住我,他到底用了什么毒?”
常欢见他发火,怕得又将凳子往后扯了扯,语气肯定道:“绝对不是毒,我师傅不想害你,真的只是迷药而已,你再躺一会儿就有力气了,莫要着急。”
韩端放松下来,疑惑着喃喃自语:“竟还有能迷倒我的迷药?”
常欢听得此话,忽然想起前日酒楼一幕,酒中明明下了迷药,季凌云也已发了药劲,自己喝得少尚可解释,而韩端一连数杯却丝毫没有反应,还能与人打斗,他难道不怕这东西?
想到即问:“迷药对你没用么?”
韩端瞥她一眼,哼了一声。
常欢来了兴趣,“为什么你不怕迷药?天生的?”
韩端不答,脸色难看。常欢瞧瞧他唇上青色未减,按住了好奇心,闷声道:“你醒了我就放心了,再休息一会儿应该就能活动了。”说着站起身,“那我出去了?”
韩端不语。常欢尴尬的站了一会儿,举手捂嘴打了个呵欠,嘿嘿笑道:“二更了呢,我困了,明早再来与你说话。唔…”顿了顿又道,“你别生我师傅的气,他真不是故意的。”
韩端看看她满布倦意的脸,又看看她垂在身侧的手指,突然微微一笑,低道:“谢谢你。”
常欢放下心来,边走边笑道:“明天给你买好吃的,只要你别生气就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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