米沙的脚步变得慢了下来。
距离还有很远。
他望着半空中的那枚呈现出妖艳炫紫色的昏暗魔眼，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空气中逐渐幻化作了一团旋涡。再最终湮没不见。
这就是结局了。
对于米沙和萝妮莎来说，接下来只要去破坏掉那支笔。一切就都会到此为止。
他停住了脚步。
米沙落寞地望着远处——在那片位于湖畔的泛着潮湿水汽的地面上。凄惨哀嚎的叫声，此刻已回归于沉寂。
“呼……”
他喘了一口气。
继而，米沙便发着呆，先是缓缓蹲下、而后便一屁股坐在了肮脏的泥土地上。毫无声音。
心情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平静得多。
倒不如说，本来就觉得一定会死光光的六个人，全部死掉之后。反倒像是有很重的担子，被从肩上彻底摘下。
……
数十秒后。
倏——
再一次地，萝妮莎从未知的方向瞬移到了附近。
在落地的瞬间，她首先环视一圈。再在发现抱腿坐在地上发呆的米沙后，重又认真地往自己之前逃走的位置看去……
尸体。
进入眼帘的，乃是一颗被漆黑、油腻，但却已经逐渐凝固了的被沥青状物体包裹的人形。
萝妮莎愣了一下，继而嘴唇颤抖了些许。
她移开目光。再次发动瞬移——这一次，少女直接回到了米沙的附近，与之相隔最多不超过三米。
“米沙……”
金发少女的眼眸中，暗含歉疚：
“对不起。我——”
“别说了。”米沙头也不抬。
他就只是继续敞腿坐着，还凝视着眼前这沉寂在昏暗中的地面：
“你能活下来，我已经非常开心了。”
“要是因为我的自以为是，导致你也死了……那我，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。”
晦暗的氛围，将身在此处的两人笼罩。
湖畔小道内侧的路灯，让很微弱的明亮投射到了此处。这使得他们在这种阴沉的氛围中，更加显得压抑。
“……”
萝妮莎看着他。
少女有些歉疚地眨了眨眼：
“回去吧。”
“我带你去那个地方，咱们处理掉那支笔。然后就回家吧。”
她道：
“市政那边的能力者，会做好后续的处理工作的。他们也将被记录为遭到外星人毒手的可怜人。过去，也一直是这样做的。”
“嗯……”米沙点点头：“我知道。”
他继续坐在地上发呆。
他望着远处的那具被包裹在油脂沥青中的尸体：
“我只是在想，被我用能力消灭掉的那两个家伙。他们现在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呢？”
米沙抿唇：
“算了。”
“就算再怎么焦虑这种事，也毫无用处。”
他忽然仰面看向了萝妮莎：
“萝妮莎。”
“我不服气。”
“我知道干咱们这一行的。平时就算有再多人死掉，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。”
“但我还是很愤怒。我感觉很……压抑。”
米沙颤抖着抬起了双手，再垂眸凝视向了自己的手掌心：
“而且，这对我来讲是一种莫大的羞辱。”
“我想去解决掉那只恶灵。不是拆除它回到这个世界的媒介，而是要让它从这世上彻底消失。”
话毕。
米沙站起身，再认真地看着萝妮莎：
“我要你带我去那儿。我要再次召唤出那个笔仙——这一次，我会杀了它。”
“不……”萝妮莎的眼中显出了一丝恐惧。
她扬起右手、遮住胸脯，眸子也瞪得很大：
“不。不不不不，米沙，你知道自己正在说什么吗？”
“你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！一旦失败了，后果肯定就……”
“我自己一个人玩。”米沙的声音近乎果决。
“不行。即便如此，那也不行。”
萝妮莎紧咬贝齿：“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故意去做危险的事。你知道么？会这样做的人，在艾迪娜市往往都活不长！”
“……我能猜到。”米沙再次垂下了眼眸。
他笑了一下。
继而，米沙就向前走，再一把抱住了萝妮莎的身子：
“我知道。但是，假如在这里退让了，那我就再也没法将自己视为英雄了。”
“……萝妮莎，你会帮我的。即使我真的遇到了危险，你也会保护我的——对吗？”
“…………”萝妮莎茫然。
她保持着静滞的站姿，一动不动。
许久。
“是啊，你的能力非常强。但在我看来，充其量也就只有山上爱子能力的那种程度，顶多是将远程换成了近战。”
“这简直是疯了。”
“疯了……”
“好吧，我可以陪你。我陪你到底。”
言罢。
萝妮莎也将手臂抱住了米沙的后背：“这次咱们肯定能活下来。下次说不定也能办到。但我在这座城市的五年里，无论咱们的特工还是市政那边的专业处理人士，都见过太多太多像你我这样的蠢货了……我们，肯定活不长了。唯独这件事，我敢担保。”
“你放心吧……”米沙嘴上这么说。但他的实际行动，却完全没法让萝妮莎安心。
这次拥抱结束后，他只向后退了一步。就再次深吸一口气，开始微笑：
“我并不是那种没有头脑的莽夫。”
“我会在需要放弃的时候放弃，应该挣扎的时候挣扎。所以——在我说咱们应该怎么做的时候，你只需要听我的话就够了。”
“……我会尽力的。”萝妮莎依旧有所保留。
米沙很厉害，她知道。
只要米沙嘱咐的方案，是萝妮莎本人也愿意认可的。那么，她就深信自己会全身心的付出信任。
……就像她当初对待洛丽塔的时候一样。
***
两人来到了萝妮莎曾试图破坏笔仙的那间教室。
他们打开了灯。于是，偌大的、凄冷的空教室内，便显得灯火通明，不再孤寂。
“我是这样想的。”
“由我自己继续这场笔仙游戏。我会独自召唤出那只恶灵，然后、宰了它。”
“它也许只会针对我一个，也许又有可能对你进行无差别攻击。总之，咱们届时见机行事，假如我追不上或者需要逃跑的话——你来帮我。”
这就是米沙的行动计划。
非常简陋，但在萝妮莎看来却非常地高效。
“好。”
她点点头，随后便兀自离开了房间。
少女独自站在了教室门口的走廊上，她继续盯着教室内的情况，并衷心期盼着两人这次能够平安无事……
而在教室内，米沙已经将那支无法被萝妮莎破坏掉的圆珠笔，握在了手中。
他直接坐到了之前六个人玩笔仙游戏时，曾使用过的那个白纸本面前。
“笔仙啊，笔仙。”
米沙将手指交叉，钳制住了圆珠笔。
在新的一页纸上，已经写下了“yes”和“no”的标志。
“请告诉我……”
他咬牙切齿的问：“你怕我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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